寶龍是個人才,但是,這龍入淺灘,掀起的浪頭過不了三尺,可惜了。
這話是智生說的。智生是我老板,手底下管著上萬畝果園。當然,從名義上講,果園還不算是智生的,而是他岳父的。可他岳父只有一個閨女,早晚得歸他們不是。
智生嘴上念叨的寶龍,是他從小學一直到大學的同學,兩個人是一個村的。大學畢業那年,果園的老板,也就是如今智生的岳父,來到學校挑人,將智生和寶龍招了過來。
寶龍我也熟悉,單以果樹栽培技術而論,比智生強,就連老技術員都贊賞佩服。智生也不差,而且一表人才,后來被老板的閨女相中。
寶龍在果園的待遇一直很好。即便如此,干了幾年后,他還是選擇回到老家箬源村,競選村干部去了。
寶龍說,村里窮,家里也窮,讀書的錢都是鄉親們幫忙拼湊的,如今建設新農村需要人手,我得回家鄉幫著做點事。
寶龍這一走,智生就跟丟了什么似的。果園遇上技術難題,智生張口就說,要是寶龍在,還不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
我也是搞技術的,聽得多了,心里就不舒服,說,我看咱們根本離不開寶龍,去把他挖回來好了。
其實,我就是隨口一說,智生卻當了真,鄭重地點頭說,我得回趟箬源村,將這小子“逮”回來。
許是看我之前跟寶龍走得近,智生讓我跟他一起去,我們開著車,跑了四百多公里的高速,去做寶龍的工作。
見到我們,寶龍很高興,領著我們登上村后的山頭,說,看到沒有,這一片種的是百香果,那一塊是剛開墾的,準備種馬家柚……
看著寶龍的興奮勁兒,智生沒好意思說明來意。
晚上吃飯時,智生還是挑明了來意。寶龍聽后說,我知道你念著兄弟情分,我也想過去幫你,但眼下這些果樹還沒掛果呢,我不能離開。這樣吧,等果樹掛果,等村里脫貧,再說這事,行嗎?
寶龍雖然拒絕了我們,可還是給我們留下些念想,智生舉杯,說,一言為定,等果樹掛果,等村里脫貧!
此后,智生時常記掛著箬源村的果樹。還關注了家鄉的公眾號,每次看到好消息,都興奮地跟我說,你看,我們村的臍橙掛果了,品質還真不錯。這是我們村的葡萄園,采摘游玩的人真不少。這寶龍,還真行啊。
這天,智生興高采烈地告訴我,縣里公布了脫貧村的名單,箬源村赫然在列,這下寶龍可以和我們回果園了吧?
再次來到箬源村,村里正在選舉,寶龍以滿票當選村委會主任。在臺上,寶龍暢談著村子的未來,臺下掌聲雷動。我注意到了,智生雖然沒有鼓掌,但眼角有些濕潤。
智生沒有舊事重提,但寶龍顯然記得當初說過的話,愧疚地說,智生,對不住,箬源村振興的路還很長,我不能辜負鄉親們的信任啊……
回去的路上,智生幾乎沒吭聲,像是有什么心事。我們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智生下車,突然叫住了我,說,我想好了,咱們的千畝果園拓展計劃,就投到箬源村,我跟寶龍先溝通一下,具體事宜由你負責。
我有點驚訝,喃喃道,箬源村離咱這兒可不近呢!
智生聽了,眼一瞪,說,遠咋啦?再遠那也是家鄉啊。(熊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