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盛志勇:撫平患者灼熱的傷痛
來源:光明日報 發布時間:2020-09-01 10:52

  學人小傳

  盛志勇,1920年生,浙江德清人,中國工程院院士,主任醫師、教授,專業技術一級,文職特級,中共黨員,原解放軍總醫院第三〇四臨床部專家組組長。曾任全軍創傷中心主任、燒傷研究所所長。我國燒傷和創傷醫學主要開拓者之一,倡導建立了全軍第一個ICU,建成國內首個低溫異體皮庫。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2項、二等獎8項,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4項,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軍隊專業技術重大貢獻獎。原總后勤部“一代名師”,獲原總后勤部“伯樂獎”。榮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1次,獲全軍保健工作終身成就獎。

  2020年7月1日,我國燒傷醫學領域的主要開拓者之一、全軍燒傷研究所名譽所長、解放軍總醫院專家組成員盛志勇院士迎來了百歲生日。許許多多老同事、老朋友、學生以及他曾經救治過的患者,都送去了對這位百歲老院士的深情祝福。

  百歲人生,盛志勇從未停止前行的腳步。投身醫學事業84個春秋,為了患者,為了學生,為了醫學的進步,他的身影始終活躍在第一線。

  立志從醫,心系祖國

  1920年7月1日,盛志勇出生在上海的一個醫師家庭。受父親的影響,他從小就立志成為一名醫生。十年寒窗苦讀后,年僅16歲的盛志勇從近千名考生中脫穎而出,以優異成績被國立上海醫學院錄取。這是一所以嚴格著稱的醫學殿堂,經過一輪輪淘汰,和盛志勇一起入學的60人,到畢業時只剩下了23人。

  1947年秋天,就職于上海紅十字會第一醫院的盛志勇遠赴美國深造。在異地他鄉求學的日子里,他心無旁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學習研究燒、創傷上。

  1948年,盛志勇修業期滿,準備啟程回國,他的美國導師卻不讓他走,三次問他:“你為什么非要回國,難道這里不好嗎?憑你的本事,在這里前途無量!”每一次,盛志勇都是搖搖頭。他心中放不下自己的祖國。

  那年冬天,中國的時局依然動蕩。但此時的盛志勇,歸心似箭。他直奔舊金山,買到了回國的船票。可就在他所乘的“總統號”客輪即將啟程時,美國西海岸爆發了工人大罷工,所有船只停駛。無奈,他只好在碼頭邊的小旅館住下來,并跑到航運調度處懇求道:“只要船運一開通,我就要回中國!哪怕是搭乘一只小船。”終于,航路恢復了,他買到了船票。這是1948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日,盛志勇乘坐一條小船,從大西洋彼岸駛向他魂牽夢繞的祖國。家人對他說:“你不該這個時候回來。”盛志勇卻說,生于斯時,立于斯土。憶及當年回國的曲折情景,他至今感到慶幸:“我回來沒多久,上海就解放了。此后中美間的航路中斷,美國對歸國的留學生都卡得很嚴,再回來就不容易了。”

  從零開始,開拓奮進

  歷史只會眷顧堅定者、奮進者、搏擊者,而不會等待猶豫者、懈怠者、畏難者。在盛志勇身上,這一點體現得尤為顯著。

  1952年,盛志勇被點將調入軍事醫學科學院,并被推薦出任實驗外科系副主任,負責實驗外科的業務工作。實驗外科系是野戰外科研究所的前身,初組建時,沒有固定的辦公場所,沒有充足的人員、設備,更沒有經驗,一切都是白手起家,要從頭開始。盛志勇親自設計,籌劃改建外科實驗室,并建成了動物實驗室,總面積達300多平方米。

  1958年秋天,軍事醫學科學院從上海搬至北京,盛志勇進行軍事外科創傷、燒傷研究的陣地隨之北移。1961年,盛志勇調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擔任創傷外科、燒傷科主任。1981年,以原解放軍304醫院為依托組建的全軍創傷外科中心成立,盛志勇擔任中心主任兼解放軍304醫院副院長。

  創建創傷外科中心,對盛志勇來說,又是在一張白紙上畫畫,一切要從零開始。盛志勇決心很大,他從招攬人才開始,先后從解放軍總醫院、軍事醫學科學院、第三軍醫大學等單位將一批學有所長的醫學人才納入麾下。隨后,在他的倡導下,304醫院創建了全軍第一家創傷外科研究室和北京市第一家無菌動物實驗室,不久,又組建了全軍第一家重癥監護科。幾番磨礪,幾番風雨,在盛志勇的努力下,一個完整的學科體系逐步建立了起來。

  前赴后繼,走向一流

  在短短的六十年間,經過以盛志勇院士為代表的幾代醫學工作者的不懈努力,現在的解放軍總醫院燒傷整形醫學部,已由原來單純的臨床治療科室,發展到集醫療、教學、科研為一體的醫學機構,形成了特色鮮明、國內外影響較大的綜合性學科,承擔國家、軍隊重大科研項目近100項,床位由建科時的10張增加到200張,燒傷治愈率達99.5%,燒傷治療與研究設備已達世界一流水平。

  1972年,在經過反復的實驗之后,盛志勇和他的同事們終于攻克了玻璃化皮膚儲存關鍵技術,并得以在臨床規模化應用。在此基礎上,他還倡導和創建了國內第一個低溫異體皮庫。曾有外國專家評價說:你們的燒傷治療與研究堪稱世界一流。

  1983年,由黎鰲、盛志勇等發起成立中華醫學會燒傷外科分會,盛志勇任副主任委員,1986年又當選為主任委員。雖然燒傷作為一門較為年輕的學科,發展不過60年的時間,但發展速度驚人,很快在世界醫學領域占有了一席之地。對此,盛志勇是見證者、奠基者,更是攀登者,他在燒傷基礎研究和臨床救治方面創造了諸多“國內第一”,尤其是在大面積燒傷救治領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

  盛志勇和他的創傷外科團隊以救治放射復合燒傷的系統研究作為突破口,在國內最早提出細菌毒素致死的病理概念。繼而,他還開展休克期切痂、休克期復蘇和加用全血的研究,使救治燒傷患者切痂由過去的20小時縮短到10個小時,甚至更短,為挽救患者生命和進行有效的整形手術贏得了時間。

  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MODS),是燒傷后最嚴重的并發癥和最主要的死因,其發病機理復雜,早期診斷和救治困難,患者死亡率高達30%以上,一直是創傷外科和急危重癥領域亟待解決的重大難題。盛志勇帶領團隊通過臨床研究及大量動物實驗,獲得了燒傷后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的寶貴資料,提出并證明了MODS發病過程的雙相預激學說,以及免疫功能紊亂是膿毒癥發生的核心機制。這一研究成果被應用到臨床實踐,使MODS的發生率從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33.6%降低到目前的8.3%,MODS患者的病死率由原來的88.4%下降到現在的47%,大于30%體表面積的燒傷患者總病死率從原來的29.7%下降到目前的3.9%。

  早在20世紀80年代,盛志勇就提出,現代燒傷治療的目標不應僅僅局限于保住生命,而應該包括患者身心、外貌及功能的康復,使他們能夠生活自理,而且有較高的生活質量,還能走向社會,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為此,盛志勇和他的同事們總結了一整套的功能康復療法,并且在實踐中取得顯著效果。同時,他還指導學生展開了嚴重影響燒傷患者生活質量的皮膚出汗問題。他與付小兵院士經過反復的探索和實驗,終于成功地把干細胞誘導分化成汗腺細胞,切除疤痕后植入到患者身上,從而使燒傷患者治愈后的皮膚恢復出汗功能。2009年6月,國際學術期刊《創面修復與再生》雜志評價:這是“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研究”。

  經過20多年的努力,盛志勇著手創建的創傷外科中心于1996年10月升級為全軍燒傷研究所。讓他高興的是,燒傷整形科被列為“國家重點學科”。2019年1月,原創傷外科研究室被中央軍委表彰為首屆踐行強軍目標標兵單位。2020年4月,解放軍總醫院燒傷整形學部在第四醫學中心掛牌成立,成為新的解放軍總醫院首批成立的21個臨床醫學部之一。

  危難時刻,見證初心

  1950年,上海醫學院派出一支醫療隊奔赴鴨綠江畔,支援抗美援朝前線。在第一批醫療隊成員中,就有盛志勇。在沈陽,盛志勇和他的同事們一起建立大型中心血庫,向前線運送全血,還研制出淀粉海綿止血劑。支援抗美援朝前線的經歷,對盛志勇一生影響甚大,促使他改變了人生軌跡,從此開始了延續一生的戰爭創傷、燒傷研究與治療的軍事醫學生涯。

  在1962年的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中,一架軍用飛機把盛志勇率領的醫療隊從北京空降到海拔4300多米的青藏高原。還沒從嚴重的高原反應中緩過勁來,他就領著醫療隊成員馬不停蹄地從拉薩趕往前線查看傷病員的情況,隨后再前往西藏軍區總醫院,救治從前線送來的傷員。

  1966年3月,河北邢臺發生強烈地震。盛志勇在得知消息的當晚,就率領由軍隊和北京市抽派的18人醫療隊火速趕往地震災區。在7級以上的余震中,盛志勇一行在醫院樓前的空地上開展緊張的救治。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盛志勇再次臨危受命,率領醫療隊趕往唐山搶救被掩埋在廢墟中的人們。

  在數十年的從醫生涯中,盛志勇參加過的緊急醫療救援還有很多。為了緊急救援,那種只能容納五六人的小飛機,盛志勇不知坐過多少次。為了救治事故中炸傷、跌傷的工人,盛志勇深夜乘車前往開山修路的工地,車輛險些掉下懸崖。1997年6月,北京燕山腳下某化工廠發生惡性爆炸事故,46名職工被大火燒傷,9名重度燒傷患者被送到盛志勇所在醫院,其中最嚴重的患者,燒傷面積達100%,三度燒傷達90%,且均伴有嚴重復合爆炸傷和吸入性損傷。經過4個月的搶救,盛志勇成功挑戰救治100%燒傷患者的世界難題,這曾被燒傷醫學界視為一個不可跨越的“禁區”。

  盛志勇多次說:人的精神和靈魂,都需要有生命作為載體,我們醫生的使命,就是拯救被損毀的生命載體,為之注入新的活力,使之生長出新的希望。

  甘為人梯,提攜后進

  面對迅猛發展的世界科學技術,盛志勇老驥伏櫪,把為國家培養人才作為自己后半生的最大心愿。他常說,要贏得21世紀中國醫學的大發展,使中國的燒傷醫學事業在世界醫學領域占有一席之地,當務之急,就是要培養和造就一大批年輕有為的后來者。

  為此,盛志勇始終甘為后來者做鋪路石。他幾十年來培養的醫學人才,很多都已經是享譽中外的著名燒傷專家,有的是博士生導師,有的是國家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有的多次斬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有的榮獲全國首屆百名優秀中青年科技之星,更有的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早在20世紀50年代,盛志勇就提出了內毒素是燒傷、戰傷后膿毒癥的主要原因,但由于條件限制,這個課題一直未能進行深入研究。1992年,姚詠明以課題《內毒素和多器官衰竭的關系》為這一探索向前邁出了突破性的一步,也使得盛志勇早年的猜想得到了驗證。在欣慰的同時,盛志勇感到,中國在這一領域的研究,并不比西方落后,只可惜沒有引起西方學者的注意。為此,他建議姚詠明把研究成果整理后盡快用英文發表。隨后,姚詠明用6個月時間寫出了兩篇英文論文,經盛志勇逐句逐段修改后,分別在兩本權威英文醫學期刊發表,很快引起了國際學術同行的關注。歐洲創傷休克學會創始人希拉格教授為此主動邀請姚詠明到奧地利維也納進行兩年半的合作研究。如今,姚詠明已擔任國際休克學會主席,成長為世界燒傷研究領域的一流學者。

  做現代軍事醫學研究,必須具有世界眼光。這一點,盛志勇頗具超前的思維,在他對付小兵、柴家科、姚詠明等人的培養方面,體現得最為充分。1988年,盛志勇將付小兵從第三軍醫大學“挖”到了原304醫院。為開拓付小兵的視野,他先后8次推薦其到美、日、英、法等國進修學習。1992年,付小兵到西班牙馬德里大學深造,僅用一年時間就獲得了博士學位。回國后,付小兵參與組建中華創傷學會組織修復學組,很快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2009年,年僅49歲的付小兵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

  付小兵講過這樣一個醫界佳話:盛志勇20世紀50年代在軍事醫學科學院時,是王正國的老師,王正國20世紀80年代在第三軍醫大學野戰外科研究所時,又是付小兵的老師。后來,三人都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且都從事創燒傷及其并發癥與組織修復和再生醫學研究,在學術上可謂一脈相承,師生關系其樂融融。更令人感慨的是,王正國1994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醫藥衛生學部首批院士,而他的老師盛志勇1996年才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也就是說學生比老師早一屆當選為院士。作為老師,盛志勇不但沒有抱怨,反而非常自豪。學生超過老師,體現了老師對學生成功的培養,是值得高興和肯定的。

  1997年8月,盛志勇主動要求從燒傷研究所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理由是,應該給年輕人機會,讓他們在風雨中把翅膀練硬。那一年,他專門寫信給準備到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做博士后研究的柴家科,希望他學業結束早日歸國,擔起燒傷科的重擔。回國后,柴家科很快又被委以全軍燒傷研究所所長的重任,迅速成長為國內外最具影響的燒傷救治專家之一,在燒傷領域取得了諸多重大成果,成為外科學(燒傷)國家重點學科的帶頭人。

  1996年,盛志勇榮獲全軍專業技術重大貢獻獎,他把國家獎給他的5.5萬元獎金捐給醫院,設立“盛志勇獎勵基金”;1999年,他又把獲得的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的20萬元港幣獎金捐給醫院,設立“盛志勇醫學成就獎”,用于獎勵在科學研究領域有所作為的科技人才。

  盛志勇曾多次強調,一個老科學家,一個老人,如果不培養年輕人,就是沒有盡到他的責任。只有年輕人接替老一輩的工作,并且做得更好,才能適應學術的發展、社會的需求。這是盛志勇的赤子心聲。

  辯難質疑,探索不止

  2019年,盛志勇99歲壽誕時,付小兵曾作詩一首:“學界是榜魁,儀品受人贊,八十載懸壺濟生,救命于危難。長路行艱難,夫婦總相伴,雙百人生知幾多,盛老是模范。”這首打油祝壽詩表達了后輩學子對于恩師的敬意、感謝和深情祝福。

  2020年,為慶賀盛志勇百歲壽誕,盛志勇所在的第四醫學中心組織召開了一次座談會,付小兵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2000年年初,付小兵因為在國際權威學術期刊《柳葉刀》雜志報告了表皮細胞去分化現象的原創性發現,在國內外引起了一定的反響,但褒貶不一。起初,盛志勇對去分化現象不太了解,對這篇論文持懷疑的態度。但他并沒有因為學術上的分歧對付小兵有看法,而是利用各種機會與他討論,希望他繼續進行研究并回答他提出的疑問。

  2006年,國際上有關誘導性多能干細胞(iPS細胞)的報告支持了付小兵對于早期表皮細胞去分化的發現。盛志勇通過反復論證,對有關表皮細胞去分化的發現有了新的認識,他就此轉變了看法,全力支持這一領域的研究。特別是在付小兵將去分化原創性發現應用于汗腺再生研究時,他更是身體力行,親自參與付小兵團隊開展的世界第一例汗腺再生的臨床研究。盛志勇由衷地說,人們對各種科學發現的認識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我們老年人比不上年輕人,但只要是正確的理念,就必須支持年輕人去實踐,做出更大的成績,“這就是我們的責任”。

  1997年從美國回國后,柴家科很快挑起了燒傷整形科主任的重擔。在盛志勇等前輩的指導下,他迅速帶領科室一班人,全力以赴,臨床、科研、教學等工作都有了很大起色。他先后主持或參與國家軍隊重大突發事件救治近百次,燒傷整形科很快就被公認為我國危重燒傷救治的重要指導單位和專科救治、科學研究、人才培養和成果轉化基地。2001年,燒傷科室榮立集體一等功。對于后輩取得的這些成績,盛志勇感到很欣慰。

  目前主持燒傷整形醫學部工作的申傳安,曾留學美國哈佛醫學院,現在已是燒傷醫學界的中堅力量,他也是盛志勇開創的燒傷救治事業的第三代傳人。在申傳安的印象中,盛志勇身上充滿著科學家的睿智,而且英語流利,連許多外國專家都贊嘆不已。前幾年,已經年過九旬的盛志勇,每天都還到辦公室工作,時間安排得緊張有序。他反復修改《解放軍醫學雜志》和《中華燒傷雜志》的英文摘要,有些實在沒法改的,干脆就自己幫著重新寫。每次參加學術會議,盛志勇總是積極發表觀點,敏捷的思維和超前的意識,讓很多年輕人都自愧不如。更難能可貴的是,自己發言后,他還堅持在會場認真聽取后輩學者的報告。

  盛志勇工作極為敬業,業余還喜歡攝影,愛好書法,把生活和工作安排得有條不紊。不僅自己張弛有度,盛志勇也非常體恤同事,從不鼓勵他們拿工作來“玩命”。每當有同事感到工作壓力大、身心疲憊的時候,盛志勇總是適時出現,給他們撫慰打氣。柴家科記得,在他擔任科室主任時,盛志勇曾對他說:“再有力的發條也有疲憊的時候,要學會調整節奏,勞逸結合。”這些言語,充滿溫情,令柴家科深受感動,至今難以忘懷。

  因為有了盛志勇的感召,后輩們在從醫之路上信心十足。從盛志勇到柴家科再到申傳安,因為有了一代又一代醫學工作者的前赴后繼,我們的醫學事業日新月異。(作者:周波系解放軍總醫院第四醫學中心政治工作部主任,朱航滿系解放軍總醫院第四醫學中心政治協理員,羅國金系解放軍總醫院政治工作部宣傳處干事。)

【責任編輯:蔡奇凡】